一開始是想寫寫吵架的兩人,沒想到兩隻都這麼彆扭害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他們和好(?
對不起結果還是坑掉了(土下座)
CP:雙艾
Tag:清水(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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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可以更加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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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依查庫隨意的甩掉劍鋒上的殘血,在排除掉四周的魔物後繼續向前。破舊的軍靴踩過腐爛潮濕的落葉,在行走中沾上泥濘與衰敗的氣味,看得他心情煩躁起來。
「呿……」嘴裡碎念著什麼,腳下卻不停滯的往陰鬱的森林深處走去,無論是大蛙蝙蝠還是丘丘人都被艾依查庫當作發洩怒氣的沙包秒殺掉。就算黑森林裡的怪物弱小到隨手一劍就會破碎,他仍免不了在戰鬥中受了傷,右肩在突來的襲擊中被蝙蝠的利齒劃出一道牙口,褐紅血液順著臂膀染溼了袖口,艾依查庫卻完全沒有停下來包紮的意思。戰鬥後的血與痛絲毫沒有如往常那樣平復他的煩躁,反而讓心情更加惡劣起來。
手中的長劍用力劈砍身旁無辜的樹木,艾依查庫沒有保留的力道讓樹幹驚恐的晃動,在其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可能是被聲音所驚動,林中傳來一聲低沉的嚎叫,繼而有狼嚎此起彼落的響起,空氣中浮動的威嚇在身側漸次聚集,緩慢凝成一片肅殺的寂靜。艾依查庫的左手摸向腰際懸掛的雙槍,飛揚的眼角有隱然的殺意。「正好,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怪物,」他看著陰影處逐漸清晰的黃色眼瞳挑釁地笑,「放馬過來啊,想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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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應該如此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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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李斯特今日留守聖女宅邸,他在大廳的一角靜靜的看書,眼角卻不時飄向宅邸的出入口,一有人影晃動就忍不住分神辨識,在屋內端坐了整個下午,閱讀的進度始終停滯於同一行字句之中,徘徊不去。
鼻間隱約的血腥讓他無法靜下心來,錯覺有誰正面臨死亡。但那血腥味分明是源於自己,艾伯李斯特默默闔上書頁,低頭讓溢漏出的苦笑隱藏在陰影裡。
他總是這樣,看起來無所謂喜悅與憤怒,疼痛也只是默默的,誰曾這樣抱怨過,嬉笑中隱含艾伯不明白的憤怒。虛幻的血的氣味更濃稠了點,艾伯李斯特想起記憶中的某次爭吵,他試圖冷靜而條理分明的駁斥艾依查庫混亂失序的語句,卻在抬眼間被對方冷凝的瞳眸所灼傷。他以為艾依查庫跟自己不同,艾依的情緒一向外放而張揚,他的憤怒是火、笑是光,但那是艾伯第一次知道原來艾依並不是不懂隱藏,他只是覺得可以不用隱藏。只是這樣。
艾伯李斯特忍不住皺眉停止搜索記憶的碎屑,他想不起他們為何爭吵、是否有和好,艾依查庫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在隔天小心翼翼的敲開他的房門、在他還生悶氣的時候討好的呼喚他,艾伯、艾伯、艾伯……
「艾伯?」
他猛然回神,轉頭望向正叫喚著他的大小姐,它好像被艾伯李斯特過大的反應嚇了一跳,呆了一會才遲疑著開口:「艾伯你心情不好嗎?」
「沒有,剛剛只是在想些事。大小姐有什麼吩咐嗎?」
琉璃色的眼珠轉了轉,人偶偏頭貌似正思考些什麼,在艾伯李斯特想再次詢問時終於開口:
「你可以陪我去黑森林嗎?」
/
「我還不能死在這裡。」
話才出口艾依查庫就忍不住笑出聲來,矛盾地感到一陣殘忍的快意。劍刃上的血不及乾涸即刻染上新的,妖冶的閃著燐光,他微偏頭閃過俯衝而下的暗影,槍彈貫穿黑翼的瞬間又在鞋尖濺上點點腥紅。艾依查庫踏著混沌的血泊前進,一邊心不在焉地想著回去後要好好的把靴子擦拭乾淨--
「喀鏘!」
反射性抽刀揮擋突如其來的攻擊,艾依查庫旋身面對從死角而來的襲擊,卻在看清敵人身影時微微愣住。「啊啊、今天是走什麼狗屎運,偏偏是最不想遇到的……」
但戰鬥在那一瞬的分神間展開,艾依查庫吃力的架開右方襲來的劍影,極力後退離開可能展開近身戰的距離。槍膛上火擊發致命的閃光,但艾依查庫知道他不會命中,敵人精準的避開每顆子彈,從刁鑽的角度回以顏色,將他逼迫在樹林的掩蔽之中。彈道交織成一片流光,艾依查庫的右眼漸漸刺痛起來,恍然有種流淚的錯覺。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強大與弱小,在戰場上必須同時擁有狂妄和膽怯才能活下來。艾依查庫對贏並沒有那麼執著,甚至覺得就算輸了也沒關係,活下來就好,只要活著就可以繼續抱持希望,他是憑著這股自信面對敵人的。
然而有時候、艾依查庫不想去思考是什麼時候,隱隱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就算深知別開頭還是無法解決問題,但是面對了他還是無法說出口,只能漸次沉默,把不敢面對的那些埋在眼窩深處,試圖掩蓋粉飾太平。然而世界不會是他希望的那樣,永、遠、不、是,艾依查庫不懂他到底在堅持什麼、能堅持多久,但就是忍不住在面對誰時藏起所有好的不好的,像烏鴉建置自己隱密的巢穴,在裡面埋藏所有小心撿拾的銅板跟碎玻璃。
隱密的巢穴被誰發現,翻覆一地的閃光刺傷了他的眼。
/
軍靴踩在厚重的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在黑森林中要無聲行動幾乎是不可能的,呼吸都會產生細微的抽搐,更何況腳步。
艾伯李斯特牽著大小姐在陰鬱的森林中行走,繁盛的枝葉將他們掩於陰翳之下,只能依靠從葉縫間不慎溢漏的陽光辨識四周及前進的方向。但大小姐看來並沒有特別擔心,雖然在凹凸不平的林地走得有點艱難,卻似擁有一個清晰的目的。身為聖女之子身邊第一個戰士,艾伯李斯特熟練於解讀它的肢體動作,只要人偶稍稍拉一下他的袖口,艾伯李斯特就知道該前往何方。
在大小姐又一次扯動他的袖子時,艾伯李斯特下意識的偏頭注意那人有沒有好好跟上,發現身後空無一人時才回過神來。血腥味亦加濃郁起來,混雜著草木腐敗的氣味,幾乎麻痺了艾伯李斯特的嗅覺,但他仍隱約聞見淡淡的煙硝味,撩撥得他更加煩躁起來。艾伯李斯特知道這一路上都沒遇到魔物襲擊並不是巧合,血跡、彈孔、老樹上肆虐的劍痕都是戰鬥的遺跡,他想要更快一點、更加接近那人正處的戰場,右手悄然撫上腰際的長劍,腳步卻遲疑著,困惑的目光投向身邊的小小人偶:「大小姐,我要做什麼?」
我該怎麼做?
人偶精緻的脖頸轉動,抬頭凝望猶豫的艾伯李斯特:「這不是我的戰鬥,」無關記憶,無關復活,這個戰場不屬於聖女之子,「我只負責帶你們回去。」
聽懂了話語中隱蔽的暗示,艾伯李斯特的眼裡閃過一抹感激,轉身的腳步再不遲疑,身上那丁點血腥立刻隱沒於濃黑的林蔭深處。
/
槍聲亦加近了。
艾依查庫知道自己沒辦法一直閃躲下去,他本來就不是這種個性,何況對方也不會給他這種機會。默數了十聲槍響,艾依查庫趁著敵人更換彈匣的空檔從樹後衝出,欺身的瞬間拔劍砍向對方手腕,逼它放棄手上的槍,只能抽出腰間的長劍格擋。槍聲被劍光取代,金屬猛烈撞擊的聲響震得他耳膜發痛,他們的距離如此之近,艾依查庫甚至可以清晰地看進敵人的眼裡,金色的瞳孔中沒有光,沒有。
因為它不是他的艾伯李斯特。
艾依查庫被這瞬間的想法驚嚇,停滯的劍鋒來不及擋駕敵人的,硬是吃下了這次攻擊,利刃擦過他的臂膀,鮮紅的臂章破碎,飄落在腐敗的落葉上鮮豔刺目。如果這是我的血,他微微分神,蠻不在乎地用側腹接下一劍,如果這樣可以讓我們活下來、想到這艾依查庫忍不住笑,胸口泛起一股溫暖的鈍痛。
「如果艾伯不在這裡就好了呢……」
然而世界不會是他希望的那樣。
所以有光。
/
「艾伯?」
尖銳的刺棘猛然爆發,在艾依查庫與敵人之間築起一道牆。這不是艾依查庫的招式,但是那螢藍的電光是無比熟悉,他愣愣地放下手中欲做格檔的劍,看向敵人的目光中充滿不確定。
「還愣再那做什麼?」
熟悉的嗓音卻從不預期的方向響起,艾依查庫猛然轉頭捕捉到飛揚的深黑大衣,下一秒就見電光再起,這次卻是攻擊的姿態,強光近距離刺穿了敵人,致命一擊擊碎了它的身影,像老舊的投影機閃爍了下就消失得無影無息。黑色身影擋在艾依查庫身前,軍大衣在劇烈的動作之後烈烈翻飛,細長的劍刃映射著尚未消散的藍光,艾伯李斯特的身邊落下荊棘閃爍的碎屑,艾依查庫幾乎就要錯覺他又是另一個幻影。
「你怎麼在這裡!今天不是該留在房間休息嗎?昨天的傷還好嗎?剛剛動作那麼大傷口會不會裂開?」一回過神艾依查庫忍不住就想靠近檢查艾伯李斯特身上的舊傷,卻被他身周散發出來的怒氣嚇住,伸出的手硬生生停在途中不敢觸及,「艾伯……」
艾伯李斯特一轉過身就看到艾依查庫站在那不知所措,海藍的瞳中盈滿慌亂的擔憂,像是想靠近卻又怕被喝斥的大型獵犬呆在原地,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常常看見艾依查庫對他露出這種表情,只要自己一受傷艾依查庫就會在他身邊慌亂地轉來轉去,卻又不敢真正湊上前來,但只要艾伯李斯特開始皺眉他就會馬上冷靜下來,開始機械式地打理一切,幫艾伯上藥、送餐、擋下前輩硬推到面前的酒、管理宅邸的僕從、跟想與艾伯會面的官員們周旋、回絕各種宴會的邀請、繼續被自己指派的任務受了一身傷回來、想要隱藏卻仍被自己發現……
然後笑得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艾伯李斯特看見了方才艾依查庫的表情,在渾身狼狽的戰鬥中他竟然在笑,不是他曾見過的、瘋狂嗜血的笑,艾依查庫的嘴角幾不可見的上揚,瞳中的海洋捲起了溫柔的浪,浪花打出一層柔和的泡沫,讓他的身影透著一層水霧般模糊不清。艾伯李斯特卻似聽到誰撕心裂肺的嚎哭,轟然震碎了他心中不曾倒下的牆。
你怎麼可以對我隱瞞,怎麼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那樣笑然後迎上接下來的戰鬥,艾伯李斯特突然就感到憤怒,對艾依查庫的不告而別若無其事,對自己的視而不見一無所知。他再也無法忍受艾依查庫跟對手繼續戰鬥,就算那個幻影擁有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型,就算他知道艾依查庫不會輸給這種幻影,但--
「艾伯?」
身前傳來艾依查庫討好而小心翼翼的呼喚,但艾伯李斯特卻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面對他,只好轉身往回去的路上走,耳際卻飄進一句細弱的道歉:「對不起。」
他猛然扭頭盯著艾依查庫,他看起來還是不知道艾伯李斯特為什麼生氣,只是慣性的接受他所有情緒,笨拙地安撫他知道或不知道緣由的怒氣,試圖轉移話題來消散艾伯的注意力:「吶艾伯我們回去吧?趁幻影還沒重生前……艾伯?」一聽到艾依查庫提及那個幻影讓他升起一股無來由地躁怒,艾伯伸手扯住艾依的手臂,腳步略慌亂的往大小姐等待的所在前進。
/
兩人的腳步錯落前行,細碎足音並未破開彼此間凝固的沉默,反而突顯了語言的缺席。那人還是落在艾伯身後兩三步的距離,就算他刻意放慢了步伐還是等不到對方並肩,像謹守著某些莫名的界線。意識到此艾伯李斯特更加煩躁起來,張口欲言卻發現喉嚨乾澀地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該說些什麼?
你在想些什麼?
艾伯李斯特忍不住側頭望向身後的人,艾依查庫仍未脫離戰鬥狀態,緊繃著注意四周任何風吹草動,卻似毫無意識到自身的狼狽,深色軍服沾滿塵土,身上布滿大小不一的傷痕,從傷口溢流而出的鮮紅血水漸次匯集,終於落地濺起的滴答聲投落在艾伯耳中震起圈圈漣漪。這時才查覺到視線的艾依查庫衝著他若無其事地笑,不自然的側身意欲遮掩,卻換來艾伯李斯特盈滿怒氣的低吼。
「艾依查庫!」
但明明不該是這樣,艾伯李斯特懊悔自己的粗心,鬆開艾依查庫的手臂轉而伸手去脫他的外衫,艾依還彆扭著想躲開,被艾伯一瞪只好僵硬的任他檢視側腹那道極深的刀口。艾依查庫看著身前那人皺著眉褪下手套,垂眼用尚有餘溫的白布揩去傷口旁的血汙,微涼的指尖輕觸即竄起一陣戰慄,溫軟的氣息拂過鼻尖,避無可避。他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用力殺死想要傾身親吻對方的自己,卻在第一百零一次時來不及舉槍自盡就掉進那雙燦亮的金瞳中。
「痛嗎?」
「……還好。」艾依查庫咬牙,他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扭曲。
「目前只能先這樣處理,等回去後才有辦法包紮,你先忍著點。」
「沒關係啦放著不管也會好……」瞥到對方不悅的臉色艾依查庫才改口:「總之先回去再說--」
「你很想回去嗎?」
「什麼?」突然無法理解問句的艾依一愣。
「為什麼想要復活?」
他轉頭看見艾伯平靜的眉眼,仿若只是隨手拋出那樣輕巧無事,艾依查庫頓了頓,也故作輕鬆的回答:「大概跟你一樣吧!」
『如果你能好好的活著就好了。』
Tag:清水(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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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可以更加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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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依查庫隨意的甩掉劍鋒上的殘血,在排除掉四周的魔物後繼續向前。破舊的軍靴踩過腐爛潮濕的落葉,在行走中沾上泥濘與衰敗的氣味,看得他心情煩躁起來。
「呿……」嘴裡碎念著什麼,腳下卻不停滯的往陰鬱的森林深處走去,無論是大蛙蝙蝠還是丘丘人都被艾依查庫當作發洩怒氣的沙包秒殺掉。就算黑森林裡的怪物弱小到隨手一劍就會破碎,他仍免不了在戰鬥中受了傷,右肩在突來的襲擊中被蝙蝠的利齒劃出一道牙口,褐紅血液順著臂膀染溼了袖口,艾依查庫卻完全沒有停下來包紮的意思。戰鬥後的血與痛絲毫沒有如往常那樣平復他的煩躁,反而讓心情更加惡劣起來。
手中的長劍用力劈砍身旁無辜的樹木,艾依查庫沒有保留的力道讓樹幹驚恐的晃動,在其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可能是被聲音所驚動,林中傳來一聲低沉的嚎叫,繼而有狼嚎此起彼落的響起,空氣中浮動的威嚇在身側漸次聚集,緩慢凝成一片肅殺的寂靜。艾依查庫的左手摸向腰際懸掛的雙槍,飛揚的眼角有隱然的殺意。「正好,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怪物,」他看著陰影處逐漸清晰的黃色眼瞳挑釁地笑,「放馬過來啊,想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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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應該如此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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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李斯特今日留守聖女宅邸,他在大廳的一角靜靜的看書,眼角卻不時飄向宅邸的出入口,一有人影晃動就忍不住分神辨識,在屋內端坐了整個下午,閱讀的進度始終停滯於同一行字句之中,徘徊不去。
鼻間隱約的血腥讓他無法靜下心來,錯覺有誰正面臨死亡。但那血腥味分明是源於自己,艾伯李斯特默默闔上書頁,低頭讓溢漏出的苦笑隱藏在陰影裡。
他總是這樣,看起來無所謂喜悅與憤怒,疼痛也只是默默的,誰曾這樣抱怨過,嬉笑中隱含艾伯不明白的憤怒。虛幻的血的氣味更濃稠了點,艾伯李斯特想起記憶中的某次爭吵,他試圖冷靜而條理分明的駁斥艾依查庫混亂失序的語句,卻在抬眼間被對方冷凝的瞳眸所灼傷。他以為艾依查庫跟自己不同,艾依的情緒一向外放而張揚,他的憤怒是火、笑是光,但那是艾伯第一次知道原來艾依並不是不懂隱藏,他只是覺得可以不用隱藏。只是這樣。
艾伯李斯特忍不住皺眉停止搜索記憶的碎屑,他想不起他們為何爭吵、是否有和好,艾依查庫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在隔天小心翼翼的敲開他的房門、在他還生悶氣的時候討好的呼喚他,艾伯、艾伯、艾伯……
「艾伯?」
他猛然回神,轉頭望向正叫喚著他的大小姐,它好像被艾伯李斯特過大的反應嚇了一跳,呆了一會才遲疑著開口:「艾伯你心情不好嗎?」
「沒有,剛剛只是在想些事。大小姐有什麼吩咐嗎?」
琉璃色的眼珠轉了轉,人偶偏頭貌似正思考些什麼,在艾伯李斯特想再次詢問時終於開口:
「你可以陪我去黑森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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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能死在這裡。」
話才出口艾依查庫就忍不住笑出聲來,矛盾地感到一陣殘忍的快意。劍刃上的血不及乾涸即刻染上新的,妖冶的閃著燐光,他微偏頭閃過俯衝而下的暗影,槍彈貫穿黑翼的瞬間又在鞋尖濺上點點腥紅。艾依查庫踏著混沌的血泊前進,一邊心不在焉地想著回去後要好好的把靴子擦拭乾淨--
「喀鏘!」
反射性抽刀揮擋突如其來的攻擊,艾依查庫旋身面對從死角而來的襲擊,卻在看清敵人身影時微微愣住。「啊啊、今天是走什麼狗屎運,偏偏是最不想遇到的……」
但戰鬥在那一瞬的分神間展開,艾依查庫吃力的架開右方襲來的劍影,極力後退離開可能展開近身戰的距離。槍膛上火擊發致命的閃光,但艾依查庫知道他不會命中,敵人精準的避開每顆子彈,從刁鑽的角度回以顏色,將他逼迫在樹林的掩蔽之中。彈道交織成一片流光,艾依查庫的右眼漸漸刺痛起來,恍然有種流淚的錯覺。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強大與弱小,在戰場上必須同時擁有狂妄和膽怯才能活下來。艾依查庫對贏並沒有那麼執著,甚至覺得就算輸了也沒關係,活下來就好,只要活著就可以繼續抱持希望,他是憑著這股自信面對敵人的。
然而有時候、艾依查庫不想去思考是什麼時候,隱隱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就算深知別開頭還是無法解決問題,但是面對了他還是無法說出口,只能漸次沉默,把不敢面對的那些埋在眼窩深處,試圖掩蓋粉飾太平。然而世界不會是他希望的那樣,永、遠、不、是,艾依查庫不懂他到底在堅持什麼、能堅持多久,但就是忍不住在面對誰時藏起所有好的不好的,像烏鴉建置自己隱密的巢穴,在裡面埋藏所有小心撿拾的銅板跟碎玻璃。
隱密的巢穴被誰發現,翻覆一地的閃光刺傷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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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靴踩在厚重的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在黑森林中要無聲行動幾乎是不可能的,呼吸都會產生細微的抽搐,更何況腳步。
艾伯李斯特牽著大小姐在陰鬱的森林中行走,繁盛的枝葉將他們掩於陰翳之下,只能依靠從葉縫間不慎溢漏的陽光辨識四周及前進的方向。但大小姐看來並沒有特別擔心,雖然在凹凸不平的林地走得有點艱難,卻似擁有一個清晰的目的。身為聖女之子身邊第一個戰士,艾伯李斯特熟練於解讀它的肢體動作,只要人偶稍稍拉一下他的袖口,艾伯李斯特就知道該前往何方。
在大小姐又一次扯動他的袖子時,艾伯李斯特下意識的偏頭注意那人有沒有好好跟上,發現身後空無一人時才回過神來。血腥味亦加濃郁起來,混雜著草木腐敗的氣味,幾乎麻痺了艾伯李斯特的嗅覺,但他仍隱約聞見淡淡的煙硝味,撩撥得他更加煩躁起來。艾伯李斯特知道這一路上都沒遇到魔物襲擊並不是巧合,血跡、彈孔、老樹上肆虐的劍痕都是戰鬥的遺跡,他想要更快一點、更加接近那人正處的戰場,右手悄然撫上腰際的長劍,腳步卻遲疑著,困惑的目光投向身邊的小小人偶:「大小姐,我要做什麼?」
我該怎麼做?
人偶精緻的脖頸轉動,抬頭凝望猶豫的艾伯李斯特:「這不是我的戰鬥,」無關記憶,無關復活,這個戰場不屬於聖女之子,「我只負責帶你們回去。」
聽懂了話語中隱蔽的暗示,艾伯李斯特的眼裡閃過一抹感激,轉身的腳步再不遲疑,身上那丁點血腥立刻隱沒於濃黑的林蔭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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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聲亦加近了。
艾依查庫知道自己沒辦法一直閃躲下去,他本來就不是這種個性,何況對方也不會給他這種機會。默數了十聲槍響,艾依查庫趁著敵人更換彈匣的空檔從樹後衝出,欺身的瞬間拔劍砍向對方手腕,逼它放棄手上的槍,只能抽出腰間的長劍格擋。槍聲被劍光取代,金屬猛烈撞擊的聲響震得他耳膜發痛,他們的距離如此之近,艾依查庫甚至可以清晰地看進敵人的眼裡,金色的瞳孔中沒有光,沒有。
因為它不是他的艾伯李斯特。
艾依查庫被這瞬間的想法驚嚇,停滯的劍鋒來不及擋駕敵人的,硬是吃下了這次攻擊,利刃擦過他的臂膀,鮮紅的臂章破碎,飄落在腐敗的落葉上鮮豔刺目。如果這是我的血,他微微分神,蠻不在乎地用側腹接下一劍,如果這樣可以讓我們活下來、想到這艾依查庫忍不住笑,胸口泛起一股溫暖的鈍痛。
「如果艾伯不在這裡就好了呢……」
然而世界不會是他希望的那樣。
所以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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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
尖銳的刺棘猛然爆發,在艾依查庫與敵人之間築起一道牆。這不是艾依查庫的招式,但是那螢藍的電光是無比熟悉,他愣愣地放下手中欲做格檔的劍,看向敵人的目光中充滿不確定。
「還愣再那做什麼?」
熟悉的嗓音卻從不預期的方向響起,艾依查庫猛然轉頭捕捉到飛揚的深黑大衣,下一秒就見電光再起,這次卻是攻擊的姿態,強光近距離刺穿了敵人,致命一擊擊碎了它的身影,像老舊的投影機閃爍了下就消失得無影無息。黑色身影擋在艾依查庫身前,軍大衣在劇烈的動作之後烈烈翻飛,細長的劍刃映射著尚未消散的藍光,艾伯李斯特的身邊落下荊棘閃爍的碎屑,艾依查庫幾乎就要錯覺他又是另一個幻影。
「你怎麼在這裡!今天不是該留在房間休息嗎?昨天的傷還好嗎?剛剛動作那麼大傷口會不會裂開?」一回過神艾依查庫忍不住就想靠近檢查艾伯李斯特身上的舊傷,卻被他身周散發出來的怒氣嚇住,伸出的手硬生生停在途中不敢觸及,「艾伯……」
艾伯李斯特一轉過身就看到艾依查庫站在那不知所措,海藍的瞳中盈滿慌亂的擔憂,像是想靠近卻又怕被喝斥的大型獵犬呆在原地,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麼。他常常看見艾依查庫對他露出這種表情,只要自己一受傷艾依查庫就會在他身邊慌亂地轉來轉去,卻又不敢真正湊上前來,但只要艾伯李斯特開始皺眉他就會馬上冷靜下來,開始機械式地打理一切,幫艾伯上藥、送餐、擋下前輩硬推到面前的酒、管理宅邸的僕從、跟想與艾伯會面的官員們周旋、回絕各種宴會的邀請、繼續被自己指派的任務受了一身傷回來、想要隱藏卻仍被自己發現……
然後笑得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艾伯李斯特看見了方才艾依查庫的表情,在渾身狼狽的戰鬥中他竟然在笑,不是他曾見過的、瘋狂嗜血的笑,艾依查庫的嘴角幾不可見的上揚,瞳中的海洋捲起了溫柔的浪,浪花打出一層柔和的泡沫,讓他的身影透著一層水霧般模糊不清。艾伯李斯特卻似聽到誰撕心裂肺的嚎哭,轟然震碎了他心中不曾倒下的牆。
你怎麼可以對我隱瞞,怎麼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那樣笑然後迎上接下來的戰鬥,艾伯李斯特突然就感到憤怒,對艾依查庫的不告而別若無其事,對自己的視而不見一無所知。他再也無法忍受艾依查庫跟對手繼續戰鬥,就算那個幻影擁有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型,就算他知道艾依查庫不會輸給這種幻影,但--
「艾伯?」
身前傳來艾依查庫討好而小心翼翼的呼喚,但艾伯李斯特卻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面對他,只好轉身往回去的路上走,耳際卻飄進一句細弱的道歉:「對不起。」
他猛然扭頭盯著艾依查庫,他看起來還是不知道艾伯李斯特為什麼生氣,只是慣性的接受他所有情緒,笨拙地安撫他知道或不知道緣由的怒氣,試圖轉移話題來消散艾伯的注意力:「吶艾伯我們回去吧?趁幻影還沒重生前……艾伯?」一聽到艾依查庫提及那個幻影讓他升起一股無來由地躁怒,艾伯伸手扯住艾依的手臂,腳步略慌亂的往大小姐等待的所在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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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腳步錯落前行,細碎足音並未破開彼此間凝固的沉默,反而突顯了語言的缺席。那人還是落在艾伯身後兩三步的距離,就算他刻意放慢了步伐還是等不到對方並肩,像謹守著某些莫名的界線。意識到此艾伯李斯特更加煩躁起來,張口欲言卻發現喉嚨乾澀地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該說些什麼?
你在想些什麼?
艾伯李斯特忍不住側頭望向身後的人,艾依查庫仍未脫離戰鬥狀態,緊繃著注意四周任何風吹草動,卻似毫無意識到自身的狼狽,深色軍服沾滿塵土,身上布滿大小不一的傷痕,從傷口溢流而出的鮮紅血水漸次匯集,終於落地濺起的滴答聲投落在艾伯耳中震起圈圈漣漪。這時才查覺到視線的艾依查庫衝著他若無其事地笑,不自然的側身意欲遮掩,卻換來艾伯李斯特盈滿怒氣的低吼。
「艾依查庫!」
但明明不該是這樣,艾伯李斯特懊悔自己的粗心,鬆開艾依查庫的手臂轉而伸手去脫他的外衫,艾依還彆扭著想躲開,被艾伯一瞪只好僵硬的任他檢視側腹那道極深的刀口。艾依查庫看著身前那人皺著眉褪下手套,垂眼用尚有餘溫的白布揩去傷口旁的血汙,微涼的指尖輕觸即竄起一陣戰慄,溫軟的氣息拂過鼻尖,避無可避。他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用力殺死想要傾身親吻對方的自己,卻在第一百零一次時來不及舉槍自盡就掉進那雙燦亮的金瞳中。
「痛嗎?」
「……還好。」艾依查庫咬牙,他想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扭曲。
「目前只能先這樣處理,等回去後才有辦法包紮,你先忍著點。」
「沒關係啦放著不管也會好……」瞥到對方不悅的臉色艾依查庫才改口:「總之先回去再說--」
「你很想回去嗎?」
「什麼?」突然無法理解問句的艾依一愣。
「為什麼想要復活?」
他轉頭看見艾伯平靜的眉眼,仿若只是隨手拋出那樣輕巧無事,艾依查庫頓了頓,也故作輕鬆的回答:「大概跟你一樣吧!」
『如果你能好好的活著就好了。』